唐青云伏在桌上,一手支着额头,半晌脑子才转过弯来,听筒里却是一片忙音,那边挂断了!
他努力压抑着涌上心头的怒气,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冷静!夫妻之间最忌冲动争吵,口吐恶言伤人至深,就像现在的晓文。
晓文,她是太失望太难过,才失去了理智!
结婚这么多年,晓文从来都是温温柔柔轻言细语,没有发过脾气,这一次,她是压抑得太久了,先是被迫送还萱萱,之后,做好准备整装待发的吴家却没能返回京城,满腔希望落空,一大家子窝在沣城,动弹不得还被人嘲笑,所有的怨气就全冲着晓文来,晓文难以承受,偏偏她本身的调动也被停止,独自在省城,极度想念女儿和儿子……
唐青云深吸口气,再次说服自己:晓文的怨气是可以理解的,老爷子这个惩罚——真的太重了!
耳边回响曼曼喊爸爸的声音,还有那一声叔叔,嘴里阵阵发苦!
他重拨了一下省城家里电话,决定忘掉吴晓文刚才的怨言,也不再责问她为什么背着自己,偷偷给萱萱寄信寄钱,夫妻俩得好好说话,认真商量一下:老太太千山万水地从京城来了,做为儿媳妇,晓文应该、必须过来陪伴两天,放下所有心思,该怎么孝敬,就得怎么孝敬!
电话响了三四遍才接通,是唐雅萱娇软的声音,小心冀冀道:“爸爸,妈妈很难过,正在哭,说不出话了!”
唐青云目光扫见刚才拎上来放在桌上的军用水壶,说道:“萱萱,你去给妈妈倒杯水,让妈妈喝了,再来跟爸爸说话。”
“嗯。爸爸,我会安慰妈妈的,你也要喝水,不要生气啊!”
“好,爸爸知道,萱萱乖了。”唐青云心里熨帖,将话筒放在桌上,取过那只军用水壶扭开,仰头灌了几大口下去,散发着木香的中药汤汁刚喝下很苦涩,很快便有回甘,舌尖自咽喉清爽舒适,解了饥渴,连心底一点烦躁似乎也被压下去了。
唐青云又灌了两口,这才盖好水壶,拿起话筒,便听到吴晓文在那边喂了一声,嗓音沙哑无力,显然真的是大哭了一场。
“晓文,都不生气了好不好?谁也没法料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没有人能够理解我们的初衷,但细究起来,确确实实是我们错在先,是我们考虑得不够……”
“是的是的,任何错误都在我们!现在连你也这样认为了!青云,你就不想想,要不是你妈妈吹毛求疵千般挑剔百般看我不顺眼,我至于吗?这么多年来你也看到了,我委曲求全、伏低做小也得不到她半点好脸色,突然冒出个丑八怪女儿,我要是敢拿出来,她能吃了我你信不信?还有那个孩子,莫小曼,就是个养不起的白眼狼!我生了她,她都能这样对我!明明知道事情真相,却躲在一边闷声不响,任由刘凤英那个贱女人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看着我们夫妻被人骂被人笑话,她幸灾乐祸还要跟着别人朝我们身上踏脚!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太可恶太可恨了!唐青云,不管你怎么说,这个错的根源,绝不在我这里,我坚决不承认!你要再跟我提这件事,我会发疯!呜呜呜……”
话筒里又是一阵崩溃大哭,传来轻软的女孩安抚声:“妈妈,你不要难过……妈妈,你要保重身体,你还有萱萱,还有浩浩!”
听到浩浩,话筒那边乒乓作响,然后是吴晓文嘶哑哽咽的嗓音:“唐青云,你把浩浩还给我!下次就把他带回省城来!你还有没有点做父亲的样子?一个野丫头你管教不了,连自己儿子也没有办法了吗?真是无法想像,我竟然信赖你这么多年!就你这点出息,毫无魄力毫无威信,也不怪得唐家将你弃如敝屣!我告诉你唐青云,你要是真的屈服了,不为我爸爸妈妈争取,甘心调去那个穷山沟任职三年,我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呯的一声,电话再次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