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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你心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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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错在睥睨自大,自以为是,你出身底层,成名前吃了太多苦,飞黄腾达之后便管不住自己的性子,睚眦必报心胸狭窄,你曾一夜奔出三百里,将当初吐过你一口唾沫的人全家灭门,你曾命人*你的嫂嫂,只因为你在寒微之时她没给过你好脸色,你曾因为夜间醉酒,被人于小巷子擦撞,你一怒拔剑杀了那人,连那人的朋友,好心来扶你好心劝架的无辜之人也一并砍杀。”

郭平戎听着这些自己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的秘事,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他抬头看着深不可测的太子,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辰提起这些旧事,而既然知道这些事,当初为什么又一句不提。

“我用的是将,不是圣人。”长孙无极似看出他的疑惑,淡然俯视他,“将,不需道德文章,只要杀气凌人,只要你善战勇武,能御敌能杀敌,能为我守住南疆一向不安分的十八部族,能为无极朝廷建功立业,你个人德行有亏,私节不谨,又与我何干?与朝廷何干?”

他负手而立,衣袂无风自动,扬出一股奇异的淡香。

“但是,平戎,你今天做了我不能忍受的事。”

迎上郭平戎越发疑惑的目光,长孙无极突然没有笑意的笑了笑,他俯下身,轻轻在郭平戎耳侧说了几句话。

郭平戎的脸色立即就变了,像是突然吞下一个火炭,整张脸都被极度的震惊扯扁,他张开嘴,好像突然接不上气急促的喘息着,又似想努力的蹦出字眼来,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再顺利的说出一个字。

他瞪着长孙无极,浑身都在颤抖,脸上神情由最初的震惊渐渐转为后悔、不解、绝望等等诸般情绪,最终他大叫一声,膝行于地,一路爬过去死死拽住了长孙无极的袍角。

“殿下!饶我!”

长孙无极手拢在袖中,看着自己这个因为失衡的人生所以扭曲了心性的爱将,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

“……还有件事……托利的那个青楼‘春深阁’用上童妓,是因为你吧?”长孙无极笑意淡淡,“你真会玩,也真是玩得肆无忌惮,你真以为那些童女是中州乡下贫苦人家的孩子?那是南疆十八部族的女孩,被托利掳来堕了这风尘,你这个掌管南疆征伐事的将军,居然自己先挑衅了桀骜不驯的南疆,平戎,你真令我失望。”

郭平戎怔怔的松开满是鲜血的手,不可思议的瞪着长孙无极,他不明白日理万机的太子怎么连“春深阁”十分隐秘的童妓也知道,更不明白托利为什么要骗他,他绝望的看着长孙无极,却无法在对方眼睛里找出答案。

“不……”郭平戎突然发疯般的跳起来,嚎叫着便向门外冲,“要我束手就死,办不到!我是建武将军!我是真武大会第四名,我是十帝中排第九的星辉门下!我……”

他的声音突然凝结在了咽喉里。

门外微雪未休,有细碎的雪花从未全掩的门窗处透进来,翩飞着扑向热力散发的人体,却在相隔尺许处如同遇上无形的阻碍,略顿了顿,飘然落下。

天光大亮,照见室内凝定着的一立一跪的人影,照见几朵雪花落在一根手指上,那手指纤长如玉,点在半跪着的那人的额头。

只是那么一个轻轻的姿势,疯狂如虎而又实力超卓的郭平戎,便再也无法冲过长孙无极身前一尺。

郭平戎的意识,突然旋转着混乱起来,脑海中有很多横的竖的斜着的线,一根根交叉纠缠,绞扭成绳,那绳子吱吱收紧,压榨并扭紧了他的记忆和清醒,直至绞成乱麻。

他缓缓的歪下去,脑海里突然跳出个最后的清醒的意识。

“自己的师傅在十帝中排第九,而长孙无极……”

“悔不该得罪错了人……”

这个念头没能转完,他已经委顿在地。

长孙无极缓缓收回手,再次将手拢回狐裘中。

他微微仰首,偏头看了看窗外的天光,他那一偏首间眼眸的神情难以描述,像是看见一朵珍视的花,突然被风雨打斜,而他伸手欲待呵护,那花却刺了他的手。

他默然良久,突然抬脚,极其轻蔑的踢了踢郭平戎。

“我不杀你……只是从此后你就真的只是个机器了,这个手法,我本来真的不想用在我的臣属们身上……你能成为第一个,那是你的荣幸。”

他转身,拂袖而去,侍卫小跑着迎上来,更远处,将军府护卫跪满一地,大气也不敢出。

长孙无极头也不回的上了御辇,车帘垂下的那刻,他淡淡吩咐:

“传我均令。”

“是。”

“南疆十八部族有异动,不臣者,当伐之,着德亲王改封戎王,封地戎、镇、离三州,永镇南疆,着建武将军听令戎王麾下,为平夷前驱,即日就封。”

“……”

“嗯?”长孙无极目光一转,正因为这个均令而震惊犹疑的侍卫队长立时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嚓的一礼,大声应,“是!”

眼见着御辇轧轧离开,侍卫队长眼底渐渐涌上一阵不解和阴霾,半晌他抬头看看雪后犹未放晴的天空,那里层云涌动,如浪潮迭起不休。

半晌,他一声低叹,散在雪后清凉的空气里。

“要出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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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孟扶摇一身冷汗的扑在一株树上,树身上立时沾满了她一身的血和汗,冷风从身后呼呼的刮过来,孟扶摇后背冰凉,前心却灼热如被火烧。

她勉强翻了个身,张嘴喘了口气,按住前心,努力盘膝而起想要调匀体内真气,然而那里有如无数条火蛇在纠缠拥挤翻滚,所经之处,全身经脉都似着了火,都似变成了一条条火蛇。

那见鬼的针里面有什么奇怪成分?似春药又非春药,似有什么东西撩拨着她的*,但是一旦动情又觉得内腑刺痛,若不是衣领处散发的清锐的药香时不时在逼她清醒,以及调动了全部的“破九霄”真力来压制,孟扶摇早已失态,然而经过这一场耗尽真元的激战,她身受重伤,哪里还能控制得住。

孟扶摇意识朦胧的傻笑一下,模模糊糊的想,自己还是低估了郭平戎啊,十强者的弟子,即使人品再差,实力也不会差哪去的,她有备而来,步步小心,还是差点着了道儿。

千防备万防备,注意力都集中在强者身上,对“受害者”因为习惯性的同情而戒心不足,其实她也防备了,一开始就点了巧灵穴道,但却没有想到被点了软麻穴的巧灵,竟然一直将毒针含在齿间,等她奔到节堂,狠心对她下了手。

虽然也算因祸得福,和郭平戎全力一战,她的“破九霄”果然好像又有突破,只是她还是没想到,那件薄裘里的辟毒香,医圣宗越亲自调配的可解百毒甚至连春药效力也能隔挡的奇药,居然没能完全抵挡住那见鬼的针里的毒力!

“妈的!”孟扶摇低低骂,“赤脚医生!江湖郎中!庸医!”

眼前突然黑影一闪,有人在接近,孟扶摇立即挣扎而起,抓住了自己身前的匕首。

来人在她面前停住了脚步,他面容平凡枯槁,赫然是元昭诩身边那个时不时出没的黑衣人。

他犹疑的看着孟扶摇,目中有后悔之色,主子闭关休养,他奉命保护孟扶摇,却因为一件意外事故分散了注意力,导致她出了事,如今人在眼前,他却不敢近前,因为孟扶摇两腮桃红,明显异常,此时他哪里敢接近?

立于原地犹豫半晌,忽听身后有人掠来的风声,黑衣人霍然回首,却见白衣男子立于身后,平静看他。

舒了一口气,黑衣人躬身,“先生来了,最好不过。”

“交给我吧。”宗越简单的打发走黑衣人,走上前去看孟扶摇,孟扶摇迷迷糊糊仰起头,在混乱的视野里辨清了熟悉的人,咧嘴笑一下,伸手去推他,“你……离我远一点……”

宗越不语,蹲在她面前,伸手要去把她脉,孟扶摇手一挥避免他的碰触,喃喃道,“庸医,我好像居然……恶俗的……中了春药了……”

宗越笑了笑,道,“历来中春药的都应该是美人,你怎么有这个资格的?”

孟扶摇无力的笑了笑,已经没力气和这个毒舌男斗嘴,懒懒道,“治得了不?……治不了趁早……滚蛋……别和我说什么阴阳交合不药而愈……要是靠那个才能解决……我就……鄙视你一辈子。”

宗越突然笑了笑,他虽然看起来温和,却很少笑,这一笑便如日光从云层后温柔遍洒,悲悯而温存。

他轻轻道,“其实我不介意你一辈子鄙视我……”一伸手将孟扶摇抱起,孟扶摇如被电击浑身一颤便要挣扎,宗越却淡淡道,“这里已经是德王府后门,你已经撞回来了,难道从这里坚持到府里的定力,你都没有?”

孟扶摇低骂,“……你明明可以点我穴,偏要我忍……”

宗越一低头,看见她红霞上涌的脸,眼波却熏人如醉,那是三春柳是四月桃花是五月碧水是六月满池莲,是这个世间最当令的最美好的事物的总和。

他看着这样的容颜,素来稳定的手也不禁微微一颤,孟扶摇却突然睁开眼,她眼底微红目光却明净,像是隔着清澈的溪水看得见水底澄净的白沙,历历分明。

宗越垂下眼眸,不再说话,抱她回到自己的院子,先点了她的穴,喂了她一颗药丸,给她推宫活血包扎伤口,这一切都是亲自动手,忙完后他久久站在窗前,负手沉吟不语。

孟扶摇醒来时,第一反应就是检查自己衣着,看有没有在欲火焚身情况下XXOO了谁,随即觉得那燎身的火蛇好像已经缩回了自己的洞穴,缩成一团不再肆虐,然而丹田深处却突然多了一处燥热感,盘桓不去,她运气试了试,若有所悟,盘膝坐起道,“这药力你居然也不能根除?”

宗越回身看她,皱了皱眉,“你中的不算春药,或者说,比春药厉害得多,这是‘锁情’,用了万年鸨母的精血,中者*强盛,不分日夜渴求交合,但是每一次交合都会戕害身体,颠倒*的生活过了三个月,必死无疑。”

“提前预支生命来燃烧*?”孟扶摇喃喃道,“这谁这么缺德,搞出这个东西来啊。”

“郭平戎的师傅,星辉圣手方遗墨。”宗越神情里有点异样,“据说方遗墨年轻时爱上过一个女子,那女子却在他出游四方时,在家和人私通,方遗墨回来后,就弄出了这个东西,让那女子和那奸夫,日日*通宵达旦,直至男子精尽人亡,女子血脉枯干而死。”

孟扶摇倒抽一口凉气,摇头叹气,“难怪郭平戎那么不上道,原来他师父也不是好东西。”

宗越淡淡道,“郭平戎这几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修为不及乃师三成,而且……方先生很护短。”

他看看毫无惧色的孟扶摇,叹了口气道,“其实用七叶草配出的‘辟毒香’熏染过的裘衣,是真的百毒不侵,你原本应该安全无事,可是我却刚发现,你体内竟然早早潜伏着和‘锁情’成分相辅相合的暗毒,这毒毫无踪迹,平日也没有症状,却在遇上有些毒物时会致你于死,万幸的是前面十七年,你居然没遇上那些毒引,今日要不是辟毒香,仅凭‘锁情’和你体内暗毒一起爆发,你须臾之间便会暴毙……”

“说了半天你还是怕我喊你庸医,特地告诉我中毒不是你的药不好,而是我自己有暗疾,可是我听你口气,你对这个毒也束手无策?”孟扶摇斜挑眼角看他,“不会吧,医圣耶。”

“我没有办法,别人自然更没有办法。”宗越平淡的语气里自有一股傲气,“但是我有减轻药效的办法。”

“什么?”

“一是用药,将之转化为真正的春药,只要你肯和男子……”宗越话还没说完,就见孟扶摇穿鞋下榻向外走。

宗越苦笑,待她走到门边才道,“还有一个办法,这药是春药和毒药的合体,既能转春药自然也能转毒药,我可以将这药力转化为毒力,但此毒一日未解,你一日不能动情,否则立即七窍流血而亡……你自己选吧。”

孟扶摇走回来,满不在乎的盘膝一坐,道,“我选哪个,还用问么?”

宗越立于窗边看他,他的容颜沐浴在浅白的天光里,比常人更淡一些的眸色和唇色似被光芒涂白,看起来有点漂浮不定而又心事微生,半晌他道,“你……确定?”

孟扶摇很直接的挥手,“你啰嗦。”

“你真以为你自己一生能不动情?”宗越看着她,“你正当妙龄,青春少艾,你有什么理由去抗拒感情的到来?”

“我的爱情的方向,本来就不应该在这里。”孟扶摇抿紧唇,神色间突然多了层怅惘,“如今中了这东西,就当多了个防护盾,也好提醒我自己收心养性……哎,挺好。”

她仰头笑了笑,笑容中有微微的遗憾和惆怅,有对世事无情的抗拒和无奈接受,最终她轻声却坚决的道: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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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国政宁十五年冬,无极国南疆叛乱,无极太子一纸均旨,德亲王长孙迦受命封为戎王,率军二十万远赴南疆平叛,建武将军郭平戎为前锋。

因为德王有旧疾在身一直未曾痊愈,是以重金礼聘医圣宗越随行,宗越听闻南疆多奇花异草便于入药,欣然应下。

孟扶摇和姚迅,作为宗先生的“小厮”,自然也跟随大军前进,孟扶摇在出城时,经过“春深阁”,发现这个昔日车水马龙的销金窟已被查封,当日风流,如今云散,孟扶摇站在空荡荡的妓院门前,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抹微笑渐渐漾起,却又渐渐淡去。

她默立良久,终于转身,忽听得身后墙角有呼吸细微之声,伸手一抓,却抓出个小人儿来。

那孩子不过六七岁年纪,小脸上却化有浓妆,只是污脏得不成模样,被孟扶摇抓出墙角,惊惶得瞪大眼睛,却没有哭。

孟扶摇只觉得这孩子面熟,打量了半天才想起来这竟然是那日和元昭诩逛妓院时看见的童妓,不由皱眉问,“不是说‘春深阁’擅自掳劫南疆部族少女才被查封,而你们都被朝廷收容了吗?怎么你一个人落单在这里?”

那孩子一双微带褐色的大眼盯着她,半晌道,“小刀,要回家。”

这孩子说话简短,声音有种少见的金属之质,听起来有种掩藏不住的锋芒,孟扶摇挑起眉毛,有点担心这孩子是不是屡遭磨难被吓得精神不正常了,然而那个叫小刀的小姑娘,只是死死攥紧了她的衣襟,一遍遍重复,“小刀,要回家。”

孟扶摇几次想走,却也无法硬生生拽开那孩子枯瘦的手,她又不愿用武功强行拉开她,最后只好拖啊拖的拖回去,姚迅看她衣服后面拖着个孩子回来,诧异的挑高眉毛,还没问,孟扶摇已经没好气的答,“小刀要回家。”

于是队伍中便多了个叫小刀的小厮,小厮很沉默,目光永远紧盯着南方。

大军出城时,孟扶摇回首望了望沧阑行宫的方向,微微绽出一丝笑意——那里,某个深沉的美人和某只自恋并恋主的肥鼠,是不是在享受今日这难得的冬日暖阳?肥鼠是不是睡在主子掌心,露出它萌里个萌的粉红肚皮?而那屋檐上刚化的初雪,滴落的雪水是否正一滴滴流入沧阑湖晶莹的湖心?

她没有去向元昭诩告别。

选择跟随德王离开,一是为了德王分管南疆及附近几州一切事务,包括对相邻无极南境的国度发放通行令,孟扶摇指望着有所收获,二是她还是想找机会在据说突然变了个人的郭平戎那里拿到解药,第三,则是为了离开元昭诩。

因为接近,所以离开。

她本就不该在这异世大陆为诸般红尘情爱羁留,那是对旧日往事的凌迟割舍,穿越后,从一开始的焦虑焚心到后来接受现实,她经历了惊涛骇浪的心理历程,当如海奔涌的心情恢复平静,代表的决不是放弃,而是甘于蛰伏,甘于和时间和机遇永久作战的蛰伏。

她相信只要她一路前行,总有触摸到终点的那一日。

然而人的生命中总会出现变数,这样的变数随着不可抗拒的命运接近,她几乎已经看见那样变数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她来这里十七年的全部坚持和梦想,都会因此而功亏一篑。

她希望在元昭诩还没能完全成为那可以颠覆燃烧她全部执念的变数之前,亲手掐灭那点萌发的火焰,将来便不必因为有所亏欠或有所挂念,而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踌躇。

她希望自己能风过无痕,不在这个本不应属于她的世界留下任何改变自己或他人命运的痕迹。

和郭平戎一战,“破九霄”因祸得福接近第五层的同时,也沾了这要命的怪毒,孟扶摇觉得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助她以更强的实力闯关前进,并以命运的慧剑,斩断某些暗处生发的缠绕的丝。

她在城门前徘徊良久,终于在宗越一次若有意若无意的回首中,毅然拍马,急急追上。

她黑发扬在风中,纤细的背影镀上一轮硕大的鲜红的夕阳,远处晚霞满天,天色一层层丰富而鲜艳,策马而去的女子,背影渐渐淡入一色微金深红之中。

她却不知道。

她所看向的那个方向,沧阑行宫最高的“折春楼”巅,衣袖当风的尊贵男子久久伫立,高楼上的风吹得他长衣鼓荡,而乌发散飞如墨,那些飞舞的发丝掩住了他的眼神,只有一缕若含深意的笑,嵌在唇角。

他看着城门的方向,半晌侧头对肩头的某动物道,“她就这样一声招呼都没便走了,最狠妇人心哪……”

某动物很高兴的摊开爪,抓紧机会表白:我永远不会这样对待你……

表白还没完,便听主子似笑非笑喃喃道,“没关系,你不来就我,我来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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