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霓冷笑了一声,心中有了计较,一把扯过那红色的喜帕,自己往头上一蒙,搭着天妒的手,“我们这就过去。”
偌大的喜堂,果然聚满了人,无不是喜气洋洋,华衣锦裳,各色礼物摆满了侧厅。
触目满眼皆是红,重重红纱从数尺高的房梁上,铺天盖地地垂下来,窗前挂着的簇新红纱,随风飘起。
红烛高照,如婴孩手臂粗细的红烛一对对,一双双,嵌在金色的烛台里,拜堂的大厅,一片灯火通明。
此处原本就是由郁骁的房间改制扩建而成,两架截断的屏风绘着大团的富贵牡丹,镂空的黑色檀木为底座,一左一右,隔开外堂与内室,只等稍后新人拜过天地,便可直接送入洞房。
隐隐望去,果然,七尺宽的一张沉香木打造的大床,覆着双层的纱帐,半透明,内衬红色薄纱,金丝银线刺绣着鸳鸯戏水,火红的烛光照进来,那些缀着的小粒宝石便熠熠生光,好不闪亮。
床头的帐勾为纯金制成,是交|颈缠绕的天鹅形状,纤细弯曲的鹅颈上,勾着那半散开的床幔,清风徐来,摇摇晃晃,叫人心都跟着醉了。
抚着天妒的手,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跨过那一道高高的门槛,低垂的头,悄悄扬起一些,偷偷看向面前的人。
两边的人自动闪出一条道来,叫新娘子缓缓前行。众人身后,是滚着流苏穗子的红色帘幕,众人脚下,是绘着金色云纹的红色地毯。
此时的郁骁,一双凤目静静凝视,在摇曳的烛火映衬下,美|目之中流光溢彩,面色含|春。
长发束起,平日的紫金冠换做红宝石镶嵌制成的金冠,乌发映着他如雪的肌肤。
明知道锦霓盖着喜帕,瞧不真切,然而,郁骁依旧主动向她伸出手来。
天妒拉着她的手,将她的小手,放在郁骁的掌心里。
温凉的手儿,一触到那宽厚火热的大掌,便立即被包裹起来,令她无法抽|出。
年长的中年男子,见此,含笑高喊了一句:“吉时到!”
话音未落,那门外稍停的唢呐声、锣鼓声便又扬起一个调子,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众人已经开始恭贺新人,有仆妇手里拿着红色的蒲团,放在新人脚边,等着他们拜天地。
略略一扫视,郁骥不在,郁骐也不在,锦霓的手心开始冒汗,暗暗焦急起来。
察觉到她的不适,郁骁以为锦霓是在紧张,不由得凑过来低语一句:“莫紧张,拜完了天地,你我便是真正的夫妻……”
锦霓一顿,忽而想起上次在广宋山,自己不已经和芈闲鹤拜过了天地祖宗,这回不知算不算二嫁。
两人刚要掀起那碍事的前襟跪下,只听得喜堂门口处起了小小的喧哗。
很快,一个满脸是汗,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儿郎,见到郁骁,大惊失色道:“副城主,朝廷的军队,杀上来了!”
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
怒气在胸中升腾而起,郁骁忽然甩脱锦霓的手,上前一步,抓|住那男子的襟口,喝道:“胡说!城主已经率人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好,怎么可能叫人攻上来?!”
那男子登时喘不过气来,结结巴巴涨红了脸道:“他们、他们是从后山绝壁上……爬、爬上来的……”
后山峭壁险峻,堪称是悬崖,又常年长满绿色潮|湿的苔藓,滑不溜丢,芈闲鹤的人,是如何上来的?!
郁骁猛地撤下手,推开那报信之人,冲着在场的人一拱手,朗声道:“无往城乃是我与家兄的心血,吾二人不愿做朝廷鹰犬,皇帝屡次招安,都被我兄弟二人推迟。如今朝廷恼羞成怒,誓要剿灭无往城。大家若是愿意一同抵御,在下在此先谢过了,若是有心离开,在下决不强求!”
说完,他转身从墙上摘下佩剑,握在手中,对蒙着盖头的锦霓低低道:“别怕,我马上就回来,等我回来,我们拜堂!”
众人士气大增,莫不是江湖儿女,一身血性,不多时,已经各自找回了多年不用的兵器,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出城。
天妒几步上前,一把拉住锦霓,担忧道:“主子,我们快些回小楼去,如今人多手杂,我怕待会儿顾不过来你……”
谁知,锦霓待听得那纷乱的脚步声走得远了,立即伸手摘下那遮眼的喜帕,四下打量起这喜堂。
顿了顿,她又取下那沉重的凤冠,弯下腰,牙齿一咬,撕下那过长的裙摆,顿时一身利落。
“回去?呵,回去,岂不是看不到好戏了!”
锦霓咬牙淡笑,望着一脸担忧的侍女,一字一句,说罢,不等她有所反应,也跟着走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主子!”
天妒大惊,急忙运功跟上。
果然,郁骁带着人,在半路上,便与郁骐相遇。
“二哥,芈闲鹤的人竟然从后山上来了!”
郁骐似乎已经知道了,淡淡地在人群中瞥了一眼,没有见到那期待的身影,眼神一滞。
“确实是我们疏忽了,只道那边是悬崖,没有增派人手。如今不知道他带了多少人,不过,无往城易守难攻,他既然敢来,我们就奉陪到底。”
说完,他回头吩咐了几句,果然,几个壮汉抬着几筐雷家火器,吃力地走过来。
“二哥,这火器,可靠得住?”
郁骁随便抓起了一个,他在雷家见识到这火器的威力,只需点燃捻儿,爆炸的力道足可摧毁一座小山。
“当然。”
郁骐下颌微动,淡笑一声,只是眼中一抹寒光闪过,飞快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