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宝成把这事说给了稍微好起来的大楞,大楞不能说话,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眼前的就是老汉说的那些不好的东西?大楞准备往病房里退,进去以后就关门。两只眼的余光看的出来,楼道里左右手两边的灯不亮,黑洞洞的就像是两只嘴。张开要吃了谁。往后退退,大楞的后背靠住了笔直的一道,应该是门了。他用手摸摸门把手,没有摸捞见。想起门是朝里开的,他用后背使劲儿撞门。却不见开。稍微扭身看看,墙上哪儿有门?光淡淡的墙上。连条缝儿都没有,哪儿来的门?可大楞从哪儿出来的?他可是刚刚出来的!
小妮儿这今天在家,忙着伺候家里的儿媳妇坐月子,心儿还结记着住院的男人。大楞总是要活成官庄的头号人家,从年轻时就是这样,老了更是。要小妮儿说,活不活的成。主要是家里人不要有什么灾祸。秦家这么多年过来,是官庄的头号人家确实不假,可是话也说回来。灾祸也是最多的。算算大概就没有断过,看看香香抱里的娃娃,多么难伺候。按理说,这是自己的亲孙子,不该这样嫌弃,可确实不好伺候。比如家里给香香吃的稍微赖些。香香没什么不满意的,娃娃就开始不吃奶。非得等到他妈吃的好伙食时,这小子才张嘴。这还是很长工夫以来。香香才发觉出来的。没法子,小妮儿每顿给香香换着花样吃好的,一天最少一顿甚至两顿白面。吃的香香自己都挺不住了,非要喝些杂面汤,可是人家小子不干。气得香香说自己生了个从小就败家的娃娃,润成忽摇脑袋,唉上一声也没法子。
黑夜打帮润成伺候香香母子睡了之后,小妮儿一个人回到窑里,盘算天明了给香香做什么饭,没多长工夫睡着了。大概是自己就是老了,睡下没多长工夫,天明了,起来看看。灶台里头的火早就没了,看来还得抓紧些生火。她赶紧到院里寻些柴来,出去之后才发现润成在家多了,把院子拾掇的干干净净,早就把柴圪堆搬到了门口的圪角里,还得开大门。说到底润成也是娃子,叫他多睡些时候,娃子多大都是娃子,在妈跟前都是这样。小妮儿开大门,拾了些好生火的柴,抱在抱里,扭身往回走。无意中朝着对面的五十亩地里看了几眼,大概就是扫了过去,就看见了本来是挺眼熟的两根松树的枝条缝里,有三个什么在动。
清大早,官庄谁起的这么早。因为对面就是自己家里的地,小妮想着好好看看是谁。她站着朝着对面细看,看见了那是三个正在沿着五十亩地边边走着的人。两高一低,大概中间的是个小个子,要不就是个娃娃。也不知道什么人,领着娃娃这么早就到地里,东头的阳婆爷才刚露出个红边边。后头的有个人走起来稍微有些一拐一拐的,大概是腿脚不利索,跟大楞差不多。想到大楞,小妮儿想起来哭,可是接着一想还得张罗做饭,她还是回去了。她想着润成起来,得叫他到地里看看,不要是什么坏人到地里给糟害庄稼了。
润成听说了以后,先是在门口看看,根本没有看见。费了劲儿到五十亩地里看看,大晴天的早上,地边碱草上的露水还在,看样子没有人来过,娘看错了吧。回去这么一说,娘心里也是疑疑惑惑的,想想自己大概真得看错了。手里的营生也没停,脑子里很快就没了这回事,倒是娘叫润成还是趁着天气好,看看县城医院里的他爹怎么样了。
大愣发现自己身后没有病房能退出去的时候,一把年纪还是慌乱起来。扭身朝着两边,就那么一盏灯能照过去的地处,墙上也没有门,谁知道那堵墙有多么长。大愣想要躲开,脚底下开始挪动。最后确实离开了楼道,可那是跟着一老一小的。一老一下在前头,大愣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憨子一样,脚不听使唤往前动。
出来医院,走的道儿大愣也不认识。这不是县城里那条刚修好的宽敞的大汽道,更没有两边细长脖子挑着灯泡的路灯。脚底下高高低低的圪洞说明,这是条土道儿,甚至脚还能踢到石头蛋子。不知道这两人要把自己他带到什么地处,脚底下不听使唤一个劲儿往前。感觉见没有阳婆爷,前头的两人走的却很熟。黑洞洞的,大愣就这么叫人家带着往前走。
前头阳婆爷稍微把天边边映得发白的时候,大愣看也不用多看,闻都能闻出来,他回到了官庄。这些地处,从带着人们全村上下到处动弹(就是做营生的意思),到自己家里单干,村里的地就没他不熟的。这是官庄对面的那道梁,当年分地的时候,没人想要他大愣接了过来,他怎么能不认的。甚至从梁上往沟里又几根小道,他都知道。问题是,这两人领着他回官庄干什么。
三个人到了五十亩地的中间,停了下来,位置正好在两根松树中间。从松树圪弯弯的缝里看过去,大愣看见了自己家的院子,大门已经开了,有人从里头出来,绕到西边的圪角里不知道干什么。大愣有了股赶紧回家的想法,他想甩开前头的两人,从沟边一跳,随便哪圪节他都知道该怎么出溜倒沟里然后爬上去回家,这时他忘了自己是个半边身子瘫了的人。前头一老一小也不说话,呆呆看了半天对面。老娘娘猫腰给小娃娃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兴许什么也没说,小娃娃甩开两只胳膊,从老高的碱草里头很有准头的寻到了道儿,从沟边上往沟里下。老娘娘没动,没一阵,就看不见娃娃的影子了。大愣心说该不是已经从沟里到了官庄人家的门口了吧。
可不是,仔细往对面的坡坡上看,那个一身黑的小娃娃忽摇着身子,正往上头走呢。他走的那条道儿正好是官庄人从沟里担水上来走的道儿,这条道儿的最上头,正好在大愣家的门口!大愣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刚出世没多少工夫的孙子。他心说你可千万不要进我家的院子,千万千万。不用多想,大愣已经把这一老一小当成了赖东西。他真想过去揪住老娘娘说,你有事冲我来,叫个小娃娃到我家干什么。总有种预感,这娃娃十有*是要进他家的门的。
娃娃爬坡挺快的,顺着之字形的道儿,上到门口,却没有进大愣的家门,而是朝着隔壁的弓家过去了。大愣心里开始有了种希望,难不成是自己多想了,这样最好了。哪知道,小娃娃只是到弓家门口看看,就调转身子,一阵小跑进了大愣家的院子!大愣当时就想跳到沟里,赶紧去跟家人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