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头,赶走瞌睡,杨亿暗笑自己的多疑与胆小,也未向黎叔儿、魏二苟他们提及自己疑心生暗鬼的糗事,但只是过了一会儿,杨亿就对自己此时的这个举动感到了十足的懊悔,那是老懊悔了。
埋头又走了一会儿,前面是一片槲树群,那些槲树紧密地挤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好似天然窝棚的避风所,已然是汗湿衣襟的杨亿和魏二苟一见那处好去处,好似和尚见了青楼妹妹,当时就一声欢呼,接着一屁股坐在雪地上不起来了。
可是,仅仅过了十几秒钟,刚刚还抱着“打死我也不起来、爱咋咋地”念头的杨亿和魏二苟嗷唠一嗓子就蹦了起来,那动作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怎么回事啊?
原来,就在他们俩刚一坐下的当儿,数支骲头箭带着响声从他们头上飞过,“铮铮”有声地钉在了槲树树干上。
“我靠,碰上响马了!”魏二苟反应很快,一把将坐在青骡上、目标明显的桃木妖拽下来并压在身下,同时嘴里失声喊道。
那一厢,杨亿反应也不慢,身子呈四十五度角将黎叔儿铲倒,而后也将黎叔儿压倒了身下。
黎叔儿是老江湖了,一见那暗处的强人是用带哨音的响箭,就已经猜出那强人不是想出手伤人,而是先予示警,让他们不要反抗,于是扯着脖子喊道:“各位好汉,我等只是过路行脚之人,无恶意,可否出来一见,咱们万事都好商量。”
黎叔儿话音未落,就见十几个戴着白毡帽、半截儿皮袄掩着黑色短襟袍子、脚下蹬着一双绿云子挖镶的抓地虎儿靴子,手里抓着雕花弯弓,后背别着长柄朴刀的汉子从暗影中跳了出来,一个个横眉立目地怒视着黎叔儿等人。
“各位英雄好汉,我们只是过路的行旅,非是那官宦大户人家,行囊羞涩,要说大贯的金银财宝是没有的,不过也稍有几两散碎金银,诸位要是需要,小老儿情愿双手奉上,绝不悭吝。”一见那些汉子们的打扮,黎叔儿以为是碰上了拦路抢劫的劫匪,心里一松,以为破费点银子也就过去了。但是,黎叔儿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因为这里太过偏僻,人迹罕至,若是以往太平时节,那村子里的人经此处与那直隶境内的居民做些买卖,这些大汉们埋伏于此,打劫些钱财还是情理之中,可眼下这兵荒马乱的,村民们久已不经此处去做买卖,这些汉子们若是在此剪径,岂不是傻老婆等野汉子,空欢喜吗?
难道,他们是那娘子关里的兵勇,埋伏在此就是为了抓利用此路径偷偷过境到直隶的人的?要是真如此,不知用银子能不能打动这些兵勇,求个通融。
黎叔儿正在脑海里急速地想着脱身的辙,就见其中一名面色青白、神情冷郁的汉子说话了:“你们是何人,如何知道这里有密道的,说,不说休怪我等钢刀无眼!”
“这个,这个……”黎叔儿眼睛一眯,瞎话张嘴就来,“我等是直隶人氏,往日里偶尔也会经过这里往山西贩运些山货谋利,而今我是到山西洪洞接我那外甥女,因受那战乱影响,娘子关已经封关,没法子,我等只能冒险从这里过境,实在是万不得已,还望诸位好汉手下留情,放小老儿过去则个,自当感激不尽。”
见黎叔儿说辞流利,一番话又入情入理,挑不出破绽,那汉子微一沉吟,说道:“我等不是那杀人越货的强人,你们不要惊慌,但我们身负重任,也不能将你们轻易放了,以防误放了细作。这样吧,你们且在这里待着,待我们去前面回禀卒长,再做计较。”
说罢,那汉子留下五名汉子看守黎叔儿等人,自己则带着其余的人又迅速隐没在了暗影中。
那五名汉子见黎叔儿等人都是一般的村民打扮,身上又没有武器,还有一名女子,心下都放松了戒备,懒散地靠着槲树树干,有一搭无一搭地看守着黎叔儿他们。
这当儿,黎叔儿从雪地上爬起来坐下,将杨亿、魏二苟和桃木妖喊道自己身边,低声说道:“孩儿们,告诉你们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眼前的这些汉子,八成是长毛啊……”
“不会吧?”杨亿闻听之后,吃了一惊,看向黎叔儿,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娘子关守得铁桶似的,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话一问完,杨亿就感觉魏二苟和桃木妖向自己投来鄙视的眼神,不禁老脸一红,知道自己这话问的真是脑洞大开了:既然黎叔儿他们知道从这里越境去直隶,那这些太平军无疑就是要从这里偷偷潜入去抄娘子关守军后路,进而出其不意地发起攻击、抢关夺隘的了。
就在这时,一名满脸痞气的汉子一脸奸笑地朝桃木妖走了过来,那副至淫至贱的表情,让人一眼就看出了那厮是色心大动、欲行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