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政府不大,只是两排砖房而已,土肥怎么可能看不到门上挂的那个牌子,返城办公室。里面有三个人办公,换做其他人,一定会直接进屋去说事。可土肥不会,他是有备而来,只要看到那个牌子,该怎么做早就成竹在胸。
只要找出谁是屋子里最大的官,一对一单唠。
土肥和那个大官的谈话内容,对苏文只是一句话带过。然而土肥和苏文的谈话,令苏文十分吃惊,他眼前的土肥,不是他所了解的。几年的山村生活,土肥贪吃、有点懒惰,总是说一些让别人费解的言论。可此时的土肥,给苏文一种很沉稳的感觉,沉稳中,心机极深。
那晚的知青会议,以大家激愤怒骂散场。土肥说是去劝劝丫蛋,可他没去,他一个人钻进柴棚。
村里的知青,平时都是几个人一间屋子,土肥的住处,只剩下了他和苏文两个人。苏家兄弟,苏怀半年多前留在了北坡牙子的山洞里。
苏文回到自己屋里,自己一个人火都没点,他以为土肥是去了丫蛋她们那,很快就会回来。躺下抽烟,等他回来自己会去烧火。
等到一阵凉气把他冻醒,迷迷糊糊的见土肥正在点火,时间已是深夜十一点多。
“你…醒…了”。
三个字,土肥的语气低沉,说得比他点火的双手还慢。苏文当时只顾着土肥说什么,根本没去考虑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们这些当哥的,有的时候就是不负责任”土肥道。
苏文明白土肥说的是什么意思,此时只能哑口无言。半年多来,北坡牙子的山洞,只有土肥自己钻进去两次,苏文不是不想去,自己的叔伯弟弟,他比任何人都要揪心,虽然心里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可毕竟要把他找回来。
那个年代的苏文,和其他人一样,太听话了,尤其是出事之后,一大堆人被老支书狠K一顿,对那几个关系密切的人,盯得特别紧,苏文几乎是处处小心。一大堆人之中,只有苏文和苏怀是近亲属关系,老支书简单的一句话至刚至柔,不让你去,是不希望你再出事。
只有土肥最叛逆,背着所有人回北坡牙子山洞,因为苏怀和他关系也很好。土肥的责怪,苏文无言以对。几天前苏文和别人商议当兵的事,土肥默不作声,实际心里早有打算。
部队是什么地方,一旦踏入军营,再想自由自在是不可能的。你这个当哥的,怎么能这样从容的去当兵,前途就那么重要吗?这个时候,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光想着自己的将来。
我听得兴起,不自觉的插言。如果你们苏老那个时候去当兵,没准能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兵王,他会点功夫,如果军事过硬的话,1978年那个时候是春季征兵,要到1979年三月才能入伍,八成能去越南战场建功立业。
苦口婆心,土肥的劝说奏效了。坐在冰冷的土炕上,苏文的心开始动摇,不管怎么说,找回苏怀才是眼前最该考虑的事情。
“如果你和我走,明天我再去一趟乡里,把你的批条拿到手”土肥道。
说话间土肥拿出自己的批条,苏文傻眼了。那么多人都去乡里,可拿到批条的人几乎没有,从没听说过哪个村子有人返城。土肥脸上,那表情不属于他的年龄,他的言辞更加让苏文吃惊,时代不同了,只要用对了方法,就能成事。
想要找回苏怀,必须先是自由身才行,不拿到批条回家,在龙象村太受限制。
苏文问土肥,这批条是怎么拿到的。土肥肉呼呼的身躯气得直哆嗦,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训斥就快变成了臭骂,这个时候你关心什么批条,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有用的东西。夹着批条的两指点在苏文的脑门,声调一声比一声高。
在四川蜀王墓中听苏老鬼说起土肥,那时候土肥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一个听说就是死了的土肥,年轻时也是一个精明的人,至少我现在听邵军说他,认为土肥是精明有主见的。
他,改变了苏文的命运!
“明天,还是天不亮我就走。乡里的返城办主任,今天算是打了交道,明天我给你拿批条”土肥说完,转身就睡下。
苏文却睡不着了,是当兵,还是跟土肥去天津?整整一夜辗转反侧。
听邵军讲诉,只是事情的大概。可从故事里,我对苏文有了重新的认识,脑海里也搞不清苏老鬼到底给我什么印象了。从开始气势凌人的炮仗脾气,再到有点大腕儿似的沉稳老辣,最后又神秘兮兮的消失,这印象到底是什么很模糊。
这些印象罗列在邵军所说的事情上,说出了个很重要的问题。这要是放在从前,我根本看不出来,可现在不一样了。凭邵军说的,苏文也好,土肥也好,绝对不可能成为土贼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