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我躺在什么上面……
“啪”的一声,火折子被点燃,暖黄的光线下我这才看清∶视线上方有一个东西,正紧紧贴着我的脸。
我一抖,四肢顿时挣动,却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一个声音∶“别动。”
这个声音……
“闷……张起灵?”我问。
火光中他的面容渐渐清晰,将悬在我脑袋上方的铃铛拿走后,他按住我的肩膀,将手中的火折子举高,扩散的光源下,我这才看清了周遭的情况。
这……这里是……
光源十分微弱,可饶是如此,我也还是看清了,横贯在我们头顶上方数不清的岔道,就像……一面被戳了无数个洞的“天花板”……好吧,这还真是天花板,只不过是蜂窝煤状的。
除此之外,还有……穿插在一个个岔道孔洞间的、细小的铃铛,那些悬挂铃铛的丝线之多、铃铛的密度之大,让我咋舌的同时不禁头皮发麻。
冰凉的触感太过清晰,我用指尖敲了敲身下的金属,沉闷的“咚咚”声响起,再用指腹摩挲了下那种金属的质地,职业病下我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青铜?!”我惊呼出声,“这、这里是哪里?他娘的我们不是在伦敦坐摩天轮吗……”
闷油瓶一直按着我的肩膀不让我起身,自己也以一个十分僵硬的姿势半压在我的身上,然而我知道这货绝不是开窍了突然想吃我豆腐,而是……
几根细细的丝线横挂在闷油瓶脑袋上方,上面以大约十厘米为间距挂满了铃铛,他的左耳几乎就贴在铃铛边上。
铃铛……竟然是在西沙和秦岭都遭遇过的……那种六角铃铛……
我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立马乖乖放好手脚不再乱动了。
这种铃铛……似乎能将人拖入极其真实的幻境里……中招的人不是发疯就是嗝屁,俺滴姥姥哎……这是什么地方!
“张起灵。”我轻声道,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碰着这些铃铛,“这里是……”
“云南。”闷油瓶直截了当道,他似乎有些吃力,撑住身体的右手都在微微发抖,“你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里都是假的,我们还在云南,还在那个湖底。”
可是你是真实的。我默默腹诽。
原本打算数一数他说了多少个字,可是我仔细一琢磨,越琢磨越觉得毛骨悚然,最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吓得差点儿跳起来,“纳尼?!”
“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闷油瓶似乎有些无奈,他微微皱起眉头,蓦地俯首道∶“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动。有一件东西,我必须取回来我们才能出去,你等着。”
闷油瓶的气息拂在耳边,四周明明诡异非常,我却感觉异常的安心。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
闷油瓶也不再说什么,右臂一撑便猛然跃起,他的速度太快了,转眼就跳进了一处孔洞,动作之灵巧竟连一根丝线都未曾触及。
简直是秒杀……
火折子早燃完了,闷油瓶一直举着手电与我对话,好在我的眼目已能渐渐适应,可是非常奇怪的,我总觉得双眼酸涩异常,见了光就难受。
那些青铜铃铛以一种十分恐怖的密度分布在我的周身,我没有闷油瓶那样的身手,所以十分怀疑自己连站起来都很困难。
闷油瓶的意思非常清楚∶他要去一个地方,取回一件东西,有了那件东西我们才出得去。
他说……我们还在云南……之前的一切只是梦,只是梦……
傲慢与嫉妒,争夺与杀戮,真实的世界不会像那样……
当时的我奋力对自己进行催眠∶那只是一个梦……
那么,我在的地方不就是……
我躺在青铜之上,神智渐渐清晰——如果之前的一切都是梦的话……从我在医院里醒来到自摩天轮上一跃而下……如果这些都是梦的话……那是不是可以说明,我真实的时间,其实一直停留在被绿藤甩出后的时间段里?我一直……都躺在那个漆黑的洞穴里……做着一个无比真实的梦……而梦中的我以为那就是现实?
又是梦……
小心翼翼地抬手,闷油瓶放了个手电筒在我手边,按开开关对着腕上的电子手表一照,时间显示是凌晨五点半,距我昏过去的时间只过了半天左右。
半天……我记得是过了一个多月……
原是在梦中么?
难怪……在昏过去前会听到那些怪声,嘤嘤嗡嗡像苍蝇一样……原来都是那些青铜铃铛搞得鬼!那根本就是上百只铃铛在同时振动!
难怪……回到杭州的时候我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烟雾一样看不真切的天空……面容模糊的行人……那根本就是身在梦中才会有的感觉!
难怪……无论如何我都记不清之后发生的事情,原来我根本就没经历过,何谈记忆!
突然觉得欣喜,终于逃出了那个罪恶迷离的梦境,我看见当时的真实宁静安祥。
这些铃铛……
突然想到:还有闷油瓶,他为什么能来到我的梦里?他手里的那只铃铛是怎么回事?他和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
一无所知……我他娘的竟然一无所知!
还是不甘心,支起胳膊想试着坐起来,我不想傻傻地等在原地,任那人风里来雨里去,而自己却缩在角落里什么都不做。
太自私了。
小心翼翼地挪动身躯,指尖在移动间蓦然触到一件硬物,在平滑的青铜间尤其冰冷突兀。
迟疑地碰了碰,发现竟然可以拧动,难不成是某个机关?
仿佛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测,下一个瞬间,我只觉身下蓦地一空,耳边是机关启动时怪异的“咔咔”声,身下垫着的青铜瞬间倾斜,我瞬时就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