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你都去哪儿了?”德林的一句话把沈茜心中的火给点燃了。不过现在有这么多外人,她还是压制住了心头的怒火。所谓的压制只是表面上的,内心已经翻江倒海了,这种无名的火既然在此时此刻不能发作,那么从眼睛这个窗户冒一点出来还是有必要的,否则,无论如何是憋不住的。可是就这冒出的一点足以把休斯烧得通红。
事实上,休斯的的脸已经是通红了,她的通红到还不是被沈茜的烧的,是她听到德林的问题后就红起来的。
“这两年,史蒂芬都和我在一起。”休斯这一句话,差点没让德林一个踉跄,不过德林也只是一个踉跄,而沈茜几乎要昏厥过去。这两年来她几乎每个月都会遇见休斯,也只有听休斯的现场音乐会,才能排解她心中的苦闷和不安。然而这位可以让他排解苦闷和不安的音乐家本身就是她苦闷和不安的缔造者。她再也遏制不住心中喷涌的怒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休斯面前,抡起右手一巴掌打在休斯左脸颊上,休斯下意识地将左手捂住脸庞,低下头,长长的头发把脸都遮住了,一直都没有抬起来,沈茜闪烁着泪光的双眼一直怒视着休斯,手依旧举得高高的。
良久,沈茜也没有再打第二下,而是转身,蹭过站在门口的德林的身边,奔了出去。史蒂芬看着沈茜的背影,右手半张着,并悬空着,嘴里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是已经来不及说出口。
等史蒂芬缓过神来,那只悬在半空中的右手抚在休斯的左臂上,“你还好吧?”言语中非常关切。
也是静默,史蒂芬或许只是等待休斯的一句“没事”,或许等待得更多……
“~~”,终究似乎最合理的情况发生了,休斯只是抽噎了两声,蹭过站在门口的德林的身边,奔了出去。这回,史蒂芬又看着休斯的背影,右手也是半张着,也是悬空着,嘴里也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说出口。
倒是德林开口了,他跨过两步,拍了拍史蒂芬的肩膀,“珍重,兄弟。”他原本是想把事情问清楚的,但是现在这样的场面,问什么都不合适了。于是转身两步又迈向门口,右手插进口袋,抬起左腕看了下表,八点五十分,离原计划回程的申请时间也不远了,他走出病房门口,正准备回到顶楼的停机坪,忽然想起什么,退后两步,探出身子,对病房里的史蒂芬说:“你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史蒂芬应了一声,没有过多的表情,等德林的脚步声走远,在史蒂芬的嘴角挂起了一丝丝的笑意,那个角度如此之微妙,恰到好处地介于苦笑和微笑之间。
“是啊,我究竟是怎么到这里的呢?”深深的迷茫把史蒂芬李的瞳孔放到了最大,那两部大车是真的,在魁北克也是真的。然后呢?他深深地靠进了床沿里。
“怎么了?”俏护士蹦进病房,灿烂的微笑瞬间把病房装点得春意盎然。笼罩史蒂芬的阴霾被驱散了不少。“我看见有个漂亮姐姐气呼呼地跑出去了,有看到我的女神姐姐哭着跑出去了,还看到德林大夫气定神闲地走出去了,你是好厉害啊!”边说着,边眨着右眼。
“这样就厉害了?”史蒂芬被说得一头雾水,边说着,边瞄了一下小姑娘的姓名,欧拉婀珐。史蒂芬点了点头,“嗯?欧拉婀珐?”史蒂芬忍不住嘀咕了一声,打断了他自己之前的问题,“你的名字很特别。”
“是啊,很特别吧?我自己也觉得。”说着,她的灿烂收敛了不少,不过病房里依旧阳光明媚,“但我很喜欢这个名字。”话音刚落,不但她自己收敛的灿烂又焕发出更多的明媚,就连史蒂芬李的阴霾也被彻底祛散了。
“我是检测你的皮肤酸碱度的,看看你的毛孔发育是否完整,这可是托尼大夫说的。”说着,用试纸在史蒂芬李的手背、额头颈部、大腿内侧以及脚底分别采了样,读书马上出来了,都大于7,小于9。“太好了,这个读数是在托尼大夫提供的参考范围之内的。”婀珐总是那么欢乐,似乎有一种巨大的力量,能够消除任何不愉快的事。
史蒂芬就被婀珐这么两次的不经意间的排解,把沈茜和休斯的事给驱散了许多。“啊,休斯姐姐的音乐会凌晨我们一起听好吗?”史蒂芬李哪有拒绝的理由,自然就是一口答应。
到了凌晨,史蒂芬李调出了直播平台,演出马上要开始了,全息技术已经把休斯的整个投影在他的病床边,虽然比例缩小很多,但是活脱就是一个真人的感觉。就在演出开始前的一分钟,婀珐敲门进了史蒂芬的奔放,做在病房一旁的休息椅上,观看着她的女神姐姐的这一场演出。
第一个和弦一出来,病床上的史蒂芬马上挥了下拳头,现场的姗瑚面带着一贯的微笑不住的点头,一旁的德林倒是睁大了双眼,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在后台的桑乔一副恍然大悟的感觉,“升f小调,天啊!”,而在陆肇区的一座公寓里,沈茜则是平淡地长处一口气,抿起了嘴,微微地摇着头。而就在史蒂芬李病床边的婀珐只是坐着,什么表情都没有,两只眼睛完全直视着全息成像的休斯,瞳孔已经扩大哦最大。
紧接着的一连串下行双音和弦饱满洪亮,无不预示着动机的发展手法将会非常不一般。等到第一主题在G弦展开的时候,第二主题已经在A弦上开始涌动。“天啊,在一把小提琴上可以表现出一个交响乐队的感觉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桑乔在后台无不赞叹的说着,几乎都快冲到舞台上了;史蒂芬李躺在病床上,显得没那么惊奇,似乎是知道将要发生的每一个音符;一旁的婀珐仍然面无表情地盯着看,盯着听,试图将每一个对她来说不可思议的音符记在脑子里,原本放大的瞳孔开始收缩,而且是有节奏地收缩;台下的德林越听越不可思议,而一边的姗瑚左手跟着台上的旋律,隔空而又准确地按着小提琴琴弦;沈茜边听着旋律的发展,边在纸上写着她的评论。
动机不断地以裂变的形式发展,不断形成各个主题,主题间相互关联,也在不同的琴弦上相互呼应。虽然已经现在这个科技即是宗教的年代,但是所有的展开方式都严格遵循着复调曲式,形成典型的赋格曲。但是休斯的赋格机构非常复杂,由一个和弦动机很快裂变发展出的三十二个单纯的小主题,而这三十二个主题,通过巧妙地组合,各自以复调形式相互结合,形成4个大的,不断变化的,完整的主题,而这四个主题,又以复调形式构成完整的乐曲。这样及其复杂的结构竟然在一把小提琴上完成,作为个体的人,居然实现了。
第一乐章的当最后一个和弦弥散在空气中后全场鸦雀无声,原本只有八米高的音乐厅空间像是突然扩展到了八万米,而且它不止只有八万米,而是有无限的可能,所以当良久之后爆发出的热烈的掌声,也都已经被稀释到几乎没有掌声,所以依旧是鸦雀无声。
而那些仅仅采集信息进行传播的所谓低端直播平台完整地把现场投射到用户的终端上,那些和Tri-HiFi合作的平台,全部宕机。近两亿的高端观众在演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收不到平台传送过来的数据了。在这么下去,两亿的抱怨将是极其危险的情况。
罗艮正焦急地等待着,现在的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算力不够啊……”他喃喃地,一拳狠狠地垂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