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湿润了,说一个字都很艰难,“如今的她还能不能看到天上的月亮呢。”
一口鲜血喷出,溅在雪地上,似被寒冬腊月催开的红梅瓣瓣。他的身子一歪,砚台忙接住他,哭喊道:“少爷,少爷,快来人啊,来人啊,少爷晕倒了。”
大门破开,董国生一袭军装整齐,疾步过来,咬咬牙,还是狠心停驻步子,收回那只快要伸出的手。
董长临张开双眼,视线若即若离,似乎一阵风便能吹散。然他还是倔强的望着董国生,雪钉子一样扎上去,拿性命去换父亲的妥协。
“父亲,请你救救她,她是我的妻子。”
“若是她死了,我亦随她而去。”自始至终他就只有这两句话。
董国生咬牙切齿,怒火熊熊,却难掩眼底那一片乌青疲惫,“你为了她,竟要把为父逼到这般田地?”
“儿子不孝,但这辈子,非她不活。”他针锋相对,瞳光清亮。
董长临长叹一声,转身而去,声音洪亮如钟,却有些悲鸣慨叹,终于不扛血肉亲情,“好!我答应你,最迟后天,我便会把她活生生的带回来,你也不要再作践自己的身子了!”
董长临挣脱了砚台的双臂,身子一软,自得其乐的瘫倒在地上,头枕白雪,眼卧星辰,缓缓的,愉悦的笑出声来。
他全然不在意唇边不断汩汩的血线,只是放肆轻松的笑着,眸子里莹莹眨动,如跌落在湖波里的星光,一点一点,照亮她的样子。
“我不会再丢下你,不会让你死的,妹妹,你别害怕......”
命盘反复无常,爱情很少恰好,此时他拿命去眷顾的妹妹正在为另一个男人豁出性命。
平嫣迫不及待道:“那声音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会不会是沈钰痕?”
平嫣说着便去动手脚,沈大少一把拦下她,目色警然,“不要碰,你是怎么知道机关在那里的?”
这得源于沈钰痕,他曾闲话说过羽衣被私刑关押时,也在这样一个封闭的暗室里,有四处贯通的铁链子绑住她身体的各个部位。而据他所知,青运帮私设刑罚,地下有许多修筑的暗牢,选地隐蔽,且呈放射蛛网状分布,以铁链相互贯通,想必霍三爷这里便如蛛网中心,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将这些告诉沈大少。他亦考虑到这层因素,苦苦琢磨,“如你所言,倘若这里是暗牢中心,若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定危险重重。”
“那沈钰痕怎么办?我们等得了,他可等不了!”她咬字重重,颇为埋怨。
“万一那棺材里什么都没有呢?”
“不可能!”她失口否定,目光坚韧,不甘愿的维护自己最后一丝希望,“一定是他!”
仿佛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力量驱使着她,使她不自觉的相信他们彼此靠得很近。
轻微的一声拍打如引爆空气的烛花,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去,只见自棺材盖上未曾封紧的一道缝隙里缓缓伸出一只手,骨节修长清奇,白皙如扎纸,那只手气力不足的敲打了几下侧板,手指上缠着的一红条绳被挣落。
平嫣觉得异常眼熟,拾在手里。那一滴眼泪似的玉坠子,如凝成实物的飘渺寒烟,光华漉漉的躺在她眼底。
她忽地双眼发热,惊喜夹杂,悲痛流泻,像垂死之人偶遇生机,眼泪汪汪的望向沈大少,举着玉坠子语气颤抖,“他就是沈钰痕,他是沈钰痕啊,真的是他。”
看到她又哭又笑的样子,沈大少的心就那么毫无预料的软了,软中却泛着酸苦,连那笑都有几分牵强。
“可我们要怎么救他下来?”她又深笼长眉,发起愁来。
沈大少道:“在铁链的牵引支撑下,这一具棺材能升能落,只要我们能掌控住启动这些机关的力道,便能任意控制铁链长短,棺材自能落到地面上。”
平嫣思考颔首,“没错,我们还按照之前的办法,一人一角,慢慢收短铁链,将棺材拉到水平面上。”
两人相背而行,分占东西角落,两道力量相互制衡适应,铁链一环环以匀速缓缓朝墙洞外蜷缩,吱吱呀呀的晃动中,棺材缓缓落于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