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酿的扬州醉甚好,我怎能不喝?”凤歌笑着又倒了一杯酒,“他们走了?”
“嗯。”花远清推着辇椅行至凤歌身边,将那杯刚倒好的酒端起来,浅尝一口。
“你有话要问我?”凤歌微微一笑问道。
“既然玉如意是你要找的人,那你什么时候告诉她实情?”
“实情?”凤歌扬眉,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时机未到,不急。”
“还不急?”花远清有些不满的说道:“我们谋划了十年,又整整找了她三年,你还说不急?”
“其实……”凤歌有些悲悯的笑道:“你不觉得,她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挺好么?”
“你不想报仇了?”
“自然是想的。”
“没有她,你怎么报?”花远清的声音有点大了。
凤歌将酒杯放下,直直的看向花远清,道:“现在大唐正乱,你觉得,她会同意陪我去西域么?她舍得丢下那些家人,舍得丢下她的夫君么?”
“可是我恨!”一向神色淡然安宁的花远清,脸上青筋暴露,气急的说道:“我一想到那些人剜去了我的膝盖!害我成了废人!我就恨!”
凤歌听言,怔了怔,随即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又何尝不恨?香四娘呢?四娘又何尝不恨?可是,我们都忍了,不是么?你知道的,如意只有心境平和的时候,才能找到那个地方,若让她也如我们一般心中有恨,自然,是找不到的。”
“唉……”花远清沮丧的重重一拳敲在自己的腿上,只可惜,这双腿,似乎已经麻木了,没有知觉了。
“再等等吧……”凤歌说完这话,又坐了下来,倒上一壶酒,浅尝独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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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初浓时,宣王和文安公主才徐徐而来,尹家众人也跟在其后送行。
当宣王看到玉如意的时候,他有些意外的愣了下,看向褚至情。
褚至情慌忙解释道:“将如意一人独自留在江南,我也有些不放心……故而……”他竟然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还好,宣王并不在意,他无奈的挥挥手打断褚至情的话,道:“罢了,安儿也不愿独自留在江南,有玉如意在,也方便一些。”
“多谢殿下。”褚至情慌忙拉着玉如意谢恩。
文安公主带了一顶帷帽,长长的白纱遮住了脸,路过玉如意身边的时候,玉如意听到她传来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哼!”,想必是经过了一番哭闹才让宣王同意的吧。
让人意外的是,尹柏寒竟然也跟在公主的婢女荷露的身后上了船。
褚至情将他轻轻一扯,问道:“你真要跟殿下去长安?”
“嗯。”尹柏寒点点头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是节度使的儿子,本就责无旁贷。况且……男儿志在四方,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我父亲也已经同意了,这次我会与宣王殿下并肩而战!”说道这里,尹柏寒远远看了一眼波涛暗涌的江水,以一种格外坚定的口吻说道:“定要将那朱淘朱泚两个逆贼的头颅砍下!”
听到这话,褚至情抿着唇微微一笑,那样的笑容,带着几分无奈,又带着几分愤怒,更浓的是那种壮志未酬的沧然。
看到褚至情这样的笑容,尹柏寒清声说道:“褚兄,我相信,你也心动了吧?”他说道这里,却看了一眼旁边的玉如意,微微一叹息,道:“奈何,褚兄已有家室,不像我们这般孑然一身,无所畏惧。”说罢,他淡然笑笑,朝褚至情拱了拱手,又朝玉如意拱拱手,大步上了船。
褚至情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矗立原地,神色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玉如意转过头来,认真的盯着褚至情,盯着盯着,忽然开口问道:“三郎,也想像他这般么?”
褚至情一惊,噩噩然回神,看向她。
看到他这模样,玉如意自然心领神悟,不在多说什么,只是对他了然的笑了笑。
这一笑,在朦朦月光下,显得格外神秘,却又极为妩媚,好似幽谷百合缓缓盛开。一时间,让褚至情看痴了去。
行船如梭,归心似箭。
不过短短的十日,游船便抵达了洛阳城的码头。
到了洛阳城,方才听说,不仅仅是东北的朱滔和河北三镇的叛将田悦、王武俊、李纳叛唐称王,原本去平乱的淮西节度使李希烈,趁机屯兵三万至许州,自封为建兴王、太尉、天下都元帅。
李希烈与河北叛将李怀光勾结呼应,俨然已经将长安洛阳视为囊中之物了。
洛阳城位于许州和长安之间,若取长安,定会先取洛阳。